洛淩趴到門上聽了聽動靜，外頭很安靜，可以說是死寂，沒有一點兒聲音。她轉動門把手，拉開了門。

吱呀——

開門的聲音在黑暗的走廊裏回蕩。

房間內的燈光射出去，將洛淩的影子投射在墻面。洛淩左右看看，都是望不到頭的走廊。等了一會兒，還是沒有動靜。洛淩就走出了房間。

墻面上貼著海報，都是宣傳標語，什麽“勤洗手”、“早睡早起”之類，還有一些常見疾病的預防方式。

洛淩到了隔壁房間，開門，那聲音還是特別響亮，讓人心裏毛毛的。這邊這間也是辦公室，但沒有帶廁所，辦公桌上也沒有臺燈。洛淩粗略看了看，房間內沒有東西，比瞿世昌的辦公室還要空。

洛淩轉身去了再隔壁的房間。一間又一間，洛淩接連進了三間房，都是一樣的空辦公室。

到了第四間，房間的樣子終於是變了，是一間診療室。房間大了一圈，被隔簾分割開，隔簾後面是一張病床。辦公桌後頭貼著人體內視圖，病床邊上有個洗手池，除了這些區別，這間房內沒有任何線索。

洛淩心裏煩躁起來，但還是耐著性子去了第五間房。這間房也是診療室，和剛才房間的布置一模一樣。洛淩正要離開，餘光忽然瞥見了病床底下一團黑影，停下腳步。

那是一個裝x光片的塑料袋。洛淩蹲地上將塑料袋拿了出來，辨認了一會兒，看清了上面的字：人民第九醫院、放射科、康南。

洛淩有點兒發蒙。

她記得醫院歷史，建國前的民和醫院，建國後的九院，顧鳴韻那時期的泰一醫院。瞿世昌的筆記證明這裏是民和醫院，現在這個九院的袋子又是怎麽回事？

顧鳴韻顯然不是這個位面的歷史學者，也不清楚建築史、醫學史，洛淩現下無法判斷這裏到底是民和醫院還是九院了。

她打開那塑料袋，抽出裏面的x光片。光線太暗了，看不清楚上面的內容。洛淩四下尋找，仰頭看到了房間正中的吊燈，連忙伸手拉了那根垂下來的繩子。吊燈亮了，洛淩將x光片對著光看了看。那是康南上半身的x光照片，圖像很清晰，就是洛淩這樣不學醫的也能看出來，這個康南斷了鎖骨。就是知道這個，對洛淩來說也沒什麽用。

洛淩將x光片放到了桌上，揉了揉額角，重重呼出口氣來。

“繼續吧……”洛淩將x光片留在了這間房，繼續搜尋。這一層一共就七間房，沒有窗戶，走廊一面盡頭是水泥墻，另一面是樓梯間。

洛淩看到樓梯間墻面用紅油漆寫的樓層數，這裏是四層，上下都還有樓層。

嗚——嗚——

突然，外面響起了警報聲。

洛淩悚然一驚，不及反應，就聽到了飛機呼嘯而過的轟隆巨響，然後便是爆炸！整棟樓都在震顫，墻面撲簌簌地往下掉灰。洛淩抱頭蹲在墻角，心裏面有些茫然。

空襲？

那這裏就是民和醫院了。

九院的x光片又是怎麽回事？

就是民和醫院，怎麽一條走廊都沒窗戶？她記得民和醫院的照片上是有窗戶的啊，是沒被拍到的一棟樓？

轟炸在繼續，洛淩貼著墻，隱隱聽到了外頭的尖叫和哭喊聲。她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，腦袋發脹，好像有人將手伸進她的腦袋裏攪動。

空襲大概持續了十分鐘，震動的大樓逐漸穩定，那些叫喊也消失不見，整棟樓恢覆了方才的死寂。

洛淩在地上又坐了會兒，才站了起來，拍拍身上的灰塵。

“媽的！又來了！”

洛淩動作一頓，緩緩擡頭看向樓上。

有人！

聲音比較遠，但很清晰，還帶了點兒口音。

洛淩躡手躡腳地上了樓，扒著墻瞄了一眼。五層走廊盡頭有光。小心翼翼地靠近，洛淩到了那間房間門口。

這門和下面辦公室的門不同，是兩扇的推門，門上有一條玻璃。其他的房間差不多，要麽是雙門，要麽是單扇的門，都是推門，沒有門把和門鎖。

洛淩往後退了幾步，先察看了一下最近的一扇門。塑料的門很輕，推開後也沒有聲音，門後的房間似乎是儲物間，鐵架子上空空的，沒有東西。倒是墻邊的推車上擺放了一包紗布和一包棉花。洛淩拿起來看了看，生產日期都是民和醫院時代。

“止血鉗。”

亮著的房間內又有聲音傳出來，和那個罵臟話的不是同一人。

洛淩悄悄又回到了那間房門口，靜靜聽了一會兒。

“老於你放心，這次有抗生素了，你肯定不會有事了。”那聲音安慰道。

“呵呵……咳！”

“你忍一下疼。”

“嗯。疼、疼也沒什麽……唔！呼……呼……其實沒抗生素也沒關系……”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，“反正在這裏，也……不會死……”

“別說胡話了。傷口養好了，你也舒服一點啊。”

“舒服……有什麽用……反正都是在這……在這鬼地方……”虛弱的聲音充滿了怨氣。

“總有一天，我們都能出去的。”溫和的聲音勸道。

洛淩蹙眉。

“好了，我要給你縫傷口了。”

“於哥，你休息著。睡一覺，醒來就好了。”那個罵臟話的開了口。

房間內安靜下來。

洛淩等了一會兒，忽然聽到了腳步聲，連忙退到了剛才看過的儲物間。

那些說話的人不像她這般警惕，開門的動作挺大，推門晃蕩著，發出聲響。腳步聲卻沒有被蓋過去，洛淩聽出來，出來的一共三人。

哢噠！

“嘶——呼——”

洛淩聞到了淡淡的煙味。

“省著點兒啊，瞿院長，咱們的煙可不多了。”一個沒聽過的聲音響起來。

“是啊，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找到了。”罵臟話的說道。

“總會有的。”那個溫和的聲音帶著笑意，又抽了口香煙。

洛淩動作緩慢地將門拉開一道縫隙，快速瞄了一眼。

走廊上站了三個人，一人穿了軍裝，兩人穿著白大褂，三人身上都沾了血。洛淩將門重新關好，心跳加快地靠著墻壁。

軍裝她認識，是顧鳴韻看過的那些戰爭片裏面的軍裝，出自這個時代的兵工廠。軍裝和一個白大褂背對她，另一個白大褂正對著她這邊，她看到對方手指上夾著的香煙，還看到了對方的臉。

那張臉赫然是她見過的——民和醫院瞿世偉瞿院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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